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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、仇杀

7、仇杀

“打扰了。”

大门爆开时,面前这个年逾五旬的老者仍镇定自若地坐在皮椅上,悠然望着窗外。

“嗯?”

司空见惯了似的,他又缓缓转过身来,好不容易才把视线挪到了面前这个黑发金瞳的男子身上。

“你,是何人啊?胆敢擅自闯入我的宅邸?”

端起桌上的茶杯,他便是一边品着茶,一边打量起了他来——深黑色的大衣裹紧身体,腰上别满了大小不一的锦囊或是包袱,左右手十只手指各带指环数以二十计,看上去像是从王宫远道而来。

“公爵大人房门空洞敞开,何谓之‘闯入’啊?”

“那难道是我的佣人擅自让开道路让你进来的么?血腥味都漂进来了啊,年轻人。”

他并不奇怪这样的不速之客,平日结仇系怨者多到能排出王城外,不缺他一个。更何况,平日来的都是数十甚至上百人,像对方这样只身一人闯入这里,他倒是有些同情了起来。

“说吧,谁雇你来的?”

“真是问了个蠢问题啊公爵大人,一般像我这种人会随便把雇主的名字告诉你么?”

“你不说也没关系。”

片刻,他从下裤荷包里掏出一根用草布包裹起来的烟草叼进嘴里,在端头点燃便开始吸食。嘴中吐出的云雾环绕整个房间,那看对方的眼神也变得轻蔑了起来。

“总会说出来的。”

“很有自信嘛,公爵大人。”

“自信?哼,哼哼哼——你好像误会了什么,年轻人。我想要是你的雇主在这的话,他肯定不会这么跟我寒暄,早就要冲上来要把我脑袋砍下来了。”

“嘻嘻嘻嘻,别看我这样,其实我这个人可是最尊重对方的想法了。如果你想多和我寒暄一会的话,说出来,我肯定会同意。当然,如果你不想的话,也可以说出来,我们可以早些结束。”

“看到这张椅子了么?”

瞥了眼身下的皮椅,他便示意对方看过来。

“你觉得这是什么皮做的?”

“不太知道呐。”

“前面和你说了同样话的家伙都在这了,最近的应该是昨天,那家伙叫得可比他威喝我的时候要大声多,脸一边被扯着还一边哭着求饶,要我放过他,呵呵呵呵——”

他突然笑了起来。

“所以明白了么?年轻人,如果你现在不报出你的名字和你雇主的名字的话,接下来就没有机会了。你会被砍下手脚,扔到滚烫的油锅里,待到全身臃肿腐烂再用利刃将你的皮肤和肌肉分离,直到你失血过多休克。届时,你哪还有……”

“‘森罗的魔女’。”

“……”

当他说出这个名号时,老者瞪大了双眼,话音戛然而止。他有些颤抖地从口里取下烟草,微皱着鼻子狠盯住了面前这个黑发金瞳的男子。

“你说……什么……”

“嗯哼,没听清楚么?公爵大人。”

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,男子露出了满嘴锋利的鲨鱼齿朝前迈出了一步。

“当然是替那位‘森罗的魔女’来取您的性命啊。”

“谁允许你动了!!”

霎时间,男子周遭浮现出无数银色的细丝,将他团团包围了起来。就近的一根已经贴在了他的喉咙跟前,眼看就要陷进他的脖子里,将他的脑袋割下。

“公爵大人,此人如何处置?”

暗处,一位白发紫眼的青年正靠在角落徐徐言道。右手五指尖均连接着细丝,正等着一旁的老者下达命令。

“你怎么觉得,瑟瑞德?”

“尽早斩草除根为好,这家伙给人的感觉太恶心了,就像是从沼泽深处爬出来的泥塚似的。”

掩着鼻子,名为“瑟瑞德”的男子建议道。他虽潜身藏形于暗处,却没有半点瞒过了这男子的感觉。相反,那双瘆人的金色瞳孔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他,形影不离。

“他说是‘森罗的魔女’雇他来的,那‘森罗的魔女’肯定现在就在附近……”

“啊,这个您不用担心。”

仍保持着那幅阴森的笑容,男子解释道。

“她已经死了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

“没问题,您耳朵不好使的话,我再说一遍给您听——她已经死了。”

说第二次时,老者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眼睛瞪得铜铃般大,额头爆出青筋,他面目狰狞冲着男子嘶吼道。

“她怎么死的!”

“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,嘻嘻嘻嘻嘻嘻。”

他能从这男子的笑声中感觉出来,那是在杀了人之后所产生的莫名的兴奋的情绪,和装疯卖傻完全就是两回事。

“你,你……”

“公爵大人,容我先杀了这家伙,再拖下去的话恐怕会生事变……”

“我要知道她是怎么死的!你这……你这混蛋!你难道不知道她有多么宝贵么!她的知识,她的阅历甚至比这整个王国还要重要!可你这家伙居然……居然!”

“她反正都要死了,与其死在你手上,不如让我亲手杀了她。而且……”

男子抬起手来,轻轻弹了弹横在眼前的一根细线。

“她本来就求死,作为一个尊重他人意愿的绅士,我怎么能不满足她的愿望呢?”

“公爵大人请您让开一下!我现在就要杀了……”

“咔嚓”

话音未落,瑟瑞德突然戛然而止。伴随着一阵红光沿着细线闪过身体,他的四肢便开始朝着两边滑落了下去,以致于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未喊出,就这么变成了一块块鲜红色的肉块落下,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。

“什……什么……”

老者还未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,只觉得后颈猛得一凉,接着,再往男子那看去时,他已是两眼放光,面不改色地朝自己踱步了过来。

“不要,不要过来……不要过来!”

“啊啊,那可不行啊,我们说好了只寒暄那么一会,现在时间到了。”

“来人,来人啊啊啊!人呢,人呢!你们平时都是干什么吃的!来人啊!”

“您应该庆幸,公爵大人,要是我的宠物在这的话,她一定会要求把您也给吃掉的。但在我这里,您至少能保住个全尸。”

“开什么玩笑,你这家伙……你这样的家伙!咯……”

老者突然瘫软了下去,他双膝跪地,颤颤巍巍地仰视着这个已走到他面前的男人。

“我给你,我可以给你钱……哦不,我给你一块地盘!你可以在上面做任何事情,你可以开设赌场!大兴建造要麻馆!”

“啊啊,这可一点都不像您的作风啊公爵大人,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向别人跪下呢?”

“求你,求你了……不要杀我,不要杀我!我……我想通了,我想通了!我可以献出我所有的财产,只求粗茶淡饭,无私无欲,勤俭无为,只求了此残生……”

“噗嗤”

反应过来的时候,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旋转了起来。

“咯啊啊啊啊啊啊啊!为什么,为什么!!我都这样求你了!!!!!!!”

“我向来都是尊重对方的意见,公爵大人~”

男子慢慢走到老者的头颅身边,弯腰将他拾了起来。奇异的是,他此时早已身首异处,却仍能保持清醒的意识,看到自己躺在地上的身体。

“你做了什么……你对我做了什么!”

“嘘嘘嘘——这么大声干嘛啊,我这不是按照你的意思,让你活着了此残生了嘛?”

“你这个……恶魔……你这个魔鬼!我诅咒你,我诅咒你不得好死!你以为杀了我你还能平安无事的么!盯上她的可不止我一个!要是惹怒了那位大人,你……还有你周围的家伙都会被赶尽杀绝!”

正当他怒不可遏之际,男子突然挥了挥手。顷刻间,从宅邸各处冒出了无数青烟,聚集到他背后开始慢慢各显其形。

“这是什么……”

“那些因你而死去的无辜的冤魂依旧存在于世,依照他们的意思,我便将他们带到了你跟前。”

“什么……他们,他们要干什么?”

“那可就不关我事了,毕竟我可是个非常尊重对方意愿的绅士啊~”

转即,那藏于男子身后的幽灵骤然围到了老者身边,有的撕咬着他的鼻子,有的狠狠敲击着他的嘴巴,有的则是钻进了他脖子的横截面,开始捣鼓起了他脑子里的东西……

“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你!!!!!你…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,不要过来!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!”

“那么,保重啦,公爵大人。”

男子浅笑着将他的头颅放在了人皮椅子上,慢慢转过了身去。

“等,等一下,你要去哪里?你就这么把我放在这里然后走掉么?”

“对啊。”

“不,不不不,不不不不不不,他们,他们正在侵入我的脑袋,让我看见幻觉。我现在……我现在已经看见他们拿着虫子在朝我靠近了。你知道的吧?就是那种柔软的、湿漉漉的、浑身带刺的恶心的虫子,它们要沿着我脖子的横截面爬进去……”

“那是真的哦,我赐予了他们能够捕捉实体的能力,所以现在要钻进你脑子里的是真的虫子。”

“你说……你说什么?”

老者面色煞白地凝视着周遭的爬行类,呆愣了一会。

“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!!!!!!!!!!!!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!!!!!”

接着,他因为过度的恐惧而摇晃了起来。但在早已失去了身体的情况下,只靠头颅并无办法维持稳定,下盘一倾斜,他便跌落人皮椅子,摔在了地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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